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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85 章 晋江[3/3页]
走了他的注意力,令他担忧身后众人受伤,所以只来得及匆匆瞥了师父一眼,就只能转身优先确认众人的情况。
那短短一眼中,令燕时洵印象深刻的,只有李乘云依旧风轻云淡的笑容。
和很多年前他记忆中的模样,没有半分变化。
“乌木神像……”
燕时洵犹豫了一下,还是向邺澧主动提起了曾经被邺澧自己舍弃的形象:“那尊神像,会不会是我师父,从旧酆都找到的?”
“按照你之前所言,那一战中并无生人参与,除了鬼魂和大道之外,也没有其他见证者。那看到你当年形象的,也只剩下两方鬼魂了。”
燕时洵想起之前见到的十万阴兵,率先排除了是邺澧率领下的酆都泄露此事的可能。
以那些将士死生追随的忠诚,想让他们背叛邺澧,流出曾经的形象,很难。筆趣庫
况且,按照郑树木所言,李乘云当年的活动范围,一直都在白纸湖周围。
诸多因素之下,能令燕时洵想到的,也只剩下了唯一一种可能。
——千年前,旧酆都鬼差亲眼看到了战将的形象,并将其刻画了下来,后来流入旧酆都,被李乘云算出神像的所在,因此进入旧酆都寻找神像,用以镇守白纸湖邪祟。
鬼婴的力量本就来源于旧酆都,而旧酆都最畏惧的,就是当年打上旧酆都甚至狂怒之下杀死北阴酆都大帝的战将。
这尊乌木神像对于白纸湖地区而言,可谓再合适不过。
当燕时洵根据目前已知的结果,反推李乘云当年所做之事时,都不由得被李乘云提前了几年的预判而震惊到。
李乘云走的每一步棋,都正正好压在了关键之处,没有一步有所错漏。
甚至燕时洵有合理的证据怀疑,如果不是李乘云,恐怕在几年之前,这场灾祸就已经降临。
但是那个时候,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,生人还没有准备迎来一场大灾,而鬼山等地,厉鬼邪神依旧肆虐,他亦没有成长到足够面对这一切艰难的程度。
如果那个时候,这场足以让天地倾覆的灾祸发生,那一切都必然会被指引向最不可挽救的深渊,即便邺澧重新踏入人间力挽狂澜,也无法保证所有生人都能存活下来。
势必会有很多人,在这场灾祸中丧生。
光是鬼山等地一处,一旦厉鬼阴神成形,周围一整片地区都会受到波及,那就是几十万条生命。
而如果大道全面崩塌,妖邪肆虐鬼怪横行,死亡的人数,就已经不是能够数的清的了。
或许,酆都之主终究会因为不忍心见到人间悲惨,从而出手相救。
但被保证活下来的,却也只是生人这一个广泛的概念。
而不是每个人的安全。
——对于每一个人而言,不存在概率和侥幸之说,个体的死亡是百分百。
燕时洵如此想着,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越来越慢,最终停在了街道中间。
当他真正读懂李乘云的一生时,才惊觉他师父,是怎样惊才绝艳的人物。
即便他亲眼见证了李乘云的十年光阴,但终究还是因为不曾参与李乘云的来处和归宿,而无法看到整个局面。
直到他看清这一切。
就算如今已经成长到巅峰时期的燕时洵,足以与李道长并肩相比,但依旧惊艳震撼于李乘云其人。
邺澧看出了燕时洵杂乱的思绪。
但他既没有出言安慰燕时洵,也没有催促。
他只是握紧了燕时洵的手,想要告诉燕时洵,自己永远都会在他身边。
然后他便不发一言的静静等待着,让燕时洵自己安静的调节。
道长的注意力,则被街道两侧吸引了。
旧酆都的风貌,随着北阴酆都大帝的死亡,而停留在了千年前。
街道建筑,无一不是旧时的模样。
但如果仔细观察,就会发现这些看似雕刻精美的房梁柱石上,刻的并不是人间传统的祥瑞寓意,而是截然相反的凶煞恶鬼。
那些恶鬼的形象在梁柱上狰狞咆哮,恍然如真正的凶戾鬼差。
而缩在墙角和路边沟渠中的“恶鬼”,也明显对那些雕刻极为畏惧,只敢卑微的所在角落中低低啜泣,唯恐惊动了雕刻,让鬼差发现了自己。
在鬼差出逃后,如今的旧酆都早已经没有了对众恶鬼施加酷刑的鬼差,只有恶鬼们自己日复一日的回忆着生前死后,因为那口不肯放下的气,胸臆中的仇恨执念,而日夜受着痛苦折磨,嚎哭不得解脱。
——杀人者凭什么可以安安稳稳投胎,受害者却在旧酆都受苦!
恶鬼们不甘心,却也无法离开城池。
漫长的折磨让很多恶鬼彻底发了疯,终于忘记了生前的怨恨,转而开始怨恨自己眼前看到的所有东西。
而旧酆都却只剩下“果然如此”的判定,更加坚定的认为最初的判定没有错,这个鬼魂果然变成了会危害人间的恶鬼。
旧酆都没有错判,是千年前的战将疯癫。
道长侧耳倾听那些恶鬼口中哭哭笑笑的癫狂呢喃,只觉得自己也好笑被它们的情绪感染,变得难过起来。
虽然街道和建筑看似精致,可行走在其中的恶鬼,却使得这里还是沦为了地狱。
恶鬼被逼到发狂,彼此之间撕咬伤害着,口中哭嚎怒斥着曾经仇人的名字,却不知千年过去,仇人早已经不知道安详轮回投胎了几世,忘记了曾经对受害者的所作所为。
或许它知道。
所以它才越发的不甘仇恨,无处宣泄的执念,最终逼疯了自己。
没有经历过千年前模样的道长,在仔细倾听过数十恶鬼嚎叫后,已经被震惊得失语,没想到曾经的酆都是如此行事。
“所以我才说,我讨厌旧酆都。”
走在道长身边的阎王平淡的出声。
他虽然也是第一次踏进旧酆都,却对此早有猜测,也见怪不怪了。
阎王曾经在生人张无病的影子里,听到旁边有人说羡慕以往的年岁,想要回到千年前。
但阎王不想。
他喜欢现在。
他喜欢被邺澧执掌的酆都,发自内心的觉得,这才是他连设想都不敢过于大胆的理想模样。
阎王心中如镜鉴,他很清楚,地府能够与酆都对立,是邺澧期冀的局面。
否则光是以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,若是邺澧铁血手腕,镇压一切不满之声,那阎王只是起了个心思,都会被酆都碾压成一把灰。
——邺澧登位鬼神这件事里,大道不曾插手,也因此与大道没有没有,令大道无法命令和监管邺澧,以及邺澧执掌下的酆都。
甚至因为邺澧战胜了曾经的北阴酆都,还使得他硬生生从大道那里剥离出了审判一切魂魄的权柄,让如今的酆都,更胜曾经的旧酆都。
也因此,邺澧成为了所有鬼神中,最特殊的一个。
他是以凡人之身,一步登于天之上。
就连大道倾颓,诸神殒身之时,大道都对酆都无可奈何,邺澧毫发无损,如今成为了唯一的鬼神。
阎王要从大道之下,拼上所有力量,尽心尽力谋划,才能保下一缕残魂逃脱。
可邺澧却是大道数次恳请撑起大道的对象。
两者之间的深重差距,阎王一直都看得清晰。
也因此更深刻的意识到,邺澧曾经主动放出死亡权柄之事,放在其他鬼神身上,又多不可能。
阎王微微敛眸,看向横倒在自己脚边痴呆呓语的鬼魂,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。
他弯下腰,干净白皙的手掌伸过去,主动将一身血污腐肉的狰狞鬼魂,搀扶到一旁。
最起码,不要在死后,还要被鬼魂践踏。
为这个满心仇恨的鬼魂,留下一丝尊严。
道长沉默的看着这一切,只觉得喉头酸涩到无法发出声音。
他从出生起所接受的,就已经是在邺澧主导下改变了许多的死亡,即便是道士,也认为“杀人偿命,天经地义”,不会强硬逼得鬼魂放弃复仇。
当他猛地面对曾经不允许仇恨的纯粹死亡,一时间也有些接受不了。
光是看着这些鬼魂,就觉得心中难受得不得了。
谁人无死?
谁能保证自己不会出半点意外,平静生活直到自然死亡?
道长看着这些鬼魂,就恍然觉得看到的是自己。
“我们不能为它们做些什么吗?”
道长声音低哑的向阎王询问:“我不能,送它去投胎吗?”
“如何送?送去何处?”
阎王半蹲着颀长身躯,刺绣精美的衣袍散落在满地血污中,却丝毫没有嫌恶的神情。
他轻轻抬眸,反问道长:“这是已经被关押进旧酆都的魂魄,北阴酆都大帝曾经已经对它做下了判决……你何时见过,人间两名法官相争对同一人宣判?”
“况且。”
阎王修长的手指一勾,就将那鬼魂破烂的衣.服.扒.开来,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的模样。
道长不忍的皱了皱眉,但随即惊愕的睁大了眼睛。
这,这鬼魂的魂魄上,竟然到处都烙着罪行名称。
鬼魂的一身狰狞伤口也多是因为此,皮肉翻卷,焦黑腐臭的流着脓水,比人间乱世的乞丐还不如。
“炮烙之刑,你没有听说过吗?”
阎王平静垂眼,轻声道:“它已经被旧酆都打上了烙印,相当于在生死簿上被抹去,除了旧酆都,没有别处可以再对它宣判,因为它生前死后的一应记载,都在旧酆都手中。在别处看来,这些都已经被销毁。”
“即便如今地府有井小宝支应,得以重新运转,那个小鬼也判不了这个。”
阎王的声音轻浅到几近于无:“那个来过人间一遭,心里还留有柔软的小鬼,如何能胜过北阴酆都……”
“难道为今之计,就只剩下眼睁睁看着它们受苦了吗?”
道长从未发觉自己的胆子如此之大,还敢与阎王呛声,但他依旧忍不住想要为这些鬼魂争一争。
既然新法取代旧法,那这些在新法看来情有可原的魂魄,凭什么还要留在旧酆都受苦!
道长重新想起了之前听阎王说起的酆都往事,这一刻,他忽然能够理解千年前邺澧的挺身而出。
但凡有心,谁人能忍!
阎王静默了几秒,只是缓缓摇头:“理论上讲,确实没有办法。”
道长的脸上有失望和不甘的神色交织。
“但是。”
可这时,阎王顿了顿,却又说道:“如果是邺澧的话……可行。”
他缓缓直起身驱,沾染了满手掌的血污瞬间化为灰烬消失。而他抬眸,看向前方与燕时洵并肩而行,举止亲密的酆都之主。
既然旧酆都是战败于邺澧手上,而酆都之主执掌审判的权柄,让他可以看透魂魄中记载的一生。
那这个看似被判了死刑的鬼魂,就可以被转到酆都之手,重新接受审判。
前提是——旧酆都彻底坍塌,失去对这些“恶鬼”的掌控。
阎王的眼眸中,重新燃起光亮。
第 285 章 晋江[3/3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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