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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7.蒿里[1/3页]

  陆以芳知道,对于宋简而言,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,一是清明,二是十月初八。他从来不过节日,但这两个日子,一定郑重其事。清明祭祖,十月初八,则是他父亲的忌日。

  对于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来说,亡人的魂魄如遮天蔽日的阴影,吞噬了他大半的人生。他在其中不自知,阴影之外的人,却看得很明白。

  清明日。

  那日仍然是个风雨天。天刚发亮的时候响过一阵雷,厚重的乌云压在青黑色的屋脊之上,小厮们搭着梯子在屋顶上修瓦。虽是四月天,却着实有些冷。陆以芳命人在正堂点了两盏灯火,辛奴举着一盏,她自己举着一盏,沿着一字排开的四张八仙桌绕行,查点檀香蜡烛,以及用以烧化的纸钱。

  辛奴道:“一会儿还去接小姐吗?还是等着意园的车送小姐过来。”

  陆以芳拿起一只火烛,细看烛底的刻字。“还让张乾备车去接吧。不过,她这几日身子亏得厉害,能不能起行,还不好说。”

  辛奴道:“前几年,哪怕是下暴雨呢,小姐也会和夫人,和爷一道去城外的坟冢拜祭。说来,这也是我们府上,一年到头最大的事,比年节的事还要紧……”

  她说这话的时候,目光里也有些哀意。

  城外的坟冢在一处荒坡上,四周都是种麦粮的田埂。坟冢里什么都没有埋,不过是一个空冢,立着宋子鸣的碑。其上文字乃宋简亲手所提,用的是他从前惯常的字体。写过这块碑以后,宋简至此改写王献之的行书。拧转的过程很艰难,毕竟那是一手写了十多年的字体,他揉捻过无数的生宣,终有了如今的模样。

  这看似像一个了结。实际上,到底还是意难平。

  陆以芳的思绪一下子放得有些远。

  想起去年和宋简与宋意然一道去空冢祭拜的场景,宋意然泪流满面,述尽几年来的心酸与痛苦,宋简不能久跪,就盘膝坐在碑前,望着其上的几行刻字,长久地沉默不语。那时,她陪着他,长跪碑前。结发为夫妻,得以正妻的名义,参与进他最大的悲伤之中,她的内心有一种扭曲的开怀。

  “去西桐堂看看,爷那边打理好了么。”

  辛奴将光移至门口,淡道:“陈姨娘去瞧了,咱们还去么。”

  陆以芳直起腰身,弯得久了,有些酸疼。HTtρs://Μ.xЪīqiκυ.com

  “那便不去了,使人去叫张管事过来。备好车,好去意园。”

  这边还未使人去请呢,那边陈锦莲却从西桐堂匆匆地过来了,“夫人,爷那边早起身了,听门房的人说,天还未亮人就出去了。”

  陆以芳怔了怔,“留话说去什么地方了吗。”

  “没留话,但看着,不像是去意园。”

  陆以芳觉得手中的香烛一时有千斤之重。

  陈锦莲立在灯火影子里,搅缠着手上的绢子:“也不知道是可怎么回事,哪年的这个日子,爷不是和夫人小姐一道去的。”

  人一旦离心起来,当真绝尘不回头。

  陆以芳还留着那一点点的夫妻念想,那一点点举案齐眉的幻境,也快随着四月烟雨,模糊成团了。

  于是,她悻悻地笑了笑,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纸钱,“罢了,遣人去与意园那边说,让她宽心,他兄长是怕她身子撑不住。今年的清明就不出城了。”

  说完,她身上某个地方的骨头尖锐地疼了一下。她细思是疼在哪里,却找不出来。

  陈锦莲扶着她在灯下坐下来,“这谁敢去和小姐说。一年两祭,哪一次她肯不去。她这会儿怀着身孕,但凡底下人说不好听,恼起来,可怎么是好。”

  陆以芳眼眶有些发热。在这一件事上,陈锦莲,到比此时的她要明白。她一面听她说,一面仰起头,望着阴雨天发潮的房梁。

  “也是。”

  淡淡的吐出这个两个字,才得以抬手摁住眼眶,把她从来看不起的眼泪逼回去,“罢了,还是我亲自去说吧。”

  说着,她站起身来,接过辛奴递上来的素白的绣银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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