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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3 章 第 23 章[3/3页]
出了差错,可没有咱家帮忙顶着,太后是要直接问罪下来的。”
小太监忙道:“公公请放心,奴婢们平日里都记在心上,万不敢出纰漏。”
戚卓容安排完英极宫一干宫人,便回自己的屋子里去收拾。当务之急是先把床下的暗柜拆了,把里面的裹胸布缝入中衣里藏好,而后再把一应衣物收拾打包,其他的器皿用具一律不带,留在宫中。
刘钧与陈敬的往来手信她当然也要带着,可成日贴身放着也不是办法,她琢磨了一会儿,想出了个大逆不道的办法。宣诏圣旨用的都是上好的绫锦织品,双面缝制,两端绣以暗纹飞龙,以显厚重大气,等她接完小皇帝的旨,就可以偷偷剪开来,把手信塞到双面锦中,再重新缝好,相信也不会有人敢偷了圣旨翻来覆去地检查。
当这个监军已是板上钉钉的事,她势不如人,只能随波逐流,无法反抗。如何与漠北军相处可以路上再想,眼下只剩一件最重要的事——那就是如何确保自己回京后仍能受到小皇帝的宠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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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卓容离京那日,天气很好,连霜都没怎么结。
“奴婢本想着,若是下点雨、下点雪,还能渲染一下离别的凄清,不成想这老天爷也太识大体了,为了免去将士们的辛苦,是个大晴天呢。”她开玩笑道。
小皇帝却闷闷不乐,拽着她的衣角不愿撒手。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显出孩子气的一面来,并且执著地想要撒撒孩子气。m.xbīQikμ.com
“好了,时辰耽误不得。”戚卓容把衣角从他手里抽出来,拍了拍他的肩,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,奴婢只是暂时离京,又不是一去不回,陛下何苦搞得这么悲情。”
小皇帝仰起脸来:“戚卓容。”
“嗯?”
“听旨。”
戚卓容不明所以,但还是按例跪了下来。
小皇帝背着手,缓缓道:“朕命令你,无论如何,活着回来。”
戚卓容深深叩首。
小皇帝转过身去,背对着她,郁郁道:“你走罢。”
戚卓容起身,掸了掸衣袍,行了个礼:“陛下保重,奴婢告退。”
殿门打开了。
殿门又关上了。
小皇帝回过身,走到门边上,扒着门缝往外瞧了瞧,奈何这宫殿匠作实在精巧,他只能看见一团隐隐的阳光,别的什么也看不清。
“哼,戚卓容。”他自言自语道,“你要是死外边了,就别想回来当这个司礼监掌印了。”
戚卓容当然不知道小皇帝在背后嘀嘀咕咕了些什么,她上了马车,披着冬氅,拥着手炉,开始闭目养神。
漠北一去三千里,前方还有更严峻的挑战等着她。
这一路行军疾驰,日夜兼程,半个月后才抵达目的地。漠北军早已接到消息,早在甘州城外等着他们。前来接风的是梁靖闻手下一名佥事,生得魁梧高大,戚卓容不得不仰头看他:“早闻高佥事威名,今日一见,果然威武不凡。”
“戚大人客气。”对方颔首,“昨日瓦剌夜袭,梁总兵领兵追击,今晨方才回营歇下,还未睡足两个时辰,因此不便相迎,还望戚大人见谅。”
“梁总兵年事已高,还如此亲力亲为,实令戚某感动。万事当以梁总兵身体为先,不必为了一些面子事而劳烦了总兵。”
“戚大人在外奔波许久,想是也乏了,城内已备下热汤卧房,请戚大人稍作休息。”
两厢客套完,戚卓容与高佥事交接了兵马粮草,便随着他步入甘州城。甘州与帝京大不相同,虽艳阳高照,却依旧风寒刺骨,时而有细细密密的砂砾被吹至脸上,因此城中百姓大多头戴巾帽,只露出一双眼睛来。
“此处不比帝京,戚大人恐怕得适应一段时间。”
“张大人哪里的话。”戚卓容想了想,又道,“戚某听闻,梁总兵膝下有二子,乃是漠北军两员猛将,不知如今在何处?”
她今天抵达甘州,势必得写封信发往京城,将打听到的漠北军情悉数写上。
“两位都有军务在身,目前不在城中,或许晚些时候大人便可见到。”
正说着,高佥事便带她来到了城楼附近一处民宅中。“此处曾是梁总兵在城内的歇脚之所,如今已打扫干净,只供戚大人起居。甘州条件简陋,还望戚大人海涵。”
戚卓容扫了一眼,干净是干净,简陋也是真简陋。
“不知梁总兵与诸位将士住在何处?”
“住在城外军帐之中。”
一个在城内,一个在城外,分明就是不打算让她接近军队。戚卓容也不恼,只道:“多谢张大人费心。大人想必还有要事在身,戚某也需先洗漱一番,才可去面见总兵,不如先行别过。”
高佥事道了声好,又指了名小兵给她。
小兵看着京城来的戚卓容,脸上还有些畏惧:“热汤已备好,大人可要沐浴?”
戚卓容道:“你先帮我把行李搬进来罢。”
小兵吭哧吭哧去给她搬行李了,戚卓容在屋中坐下,摸着冷硬皲裂的凳子,叹了口气。
她是皇室亲派的监军,这梁总兵倒是真不把她放在眼里,只派个佥事来对付她,自己在帐中睡觉。她倒不是在意这个脸面,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。
小兵手脚很麻利地替她卸好了行李,又问她还有什么吩咐。戚卓容想了想,还是让他把浴桶搬过来了,然后便打发他离开。
这宅子里静悄悄的,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。
戚卓容做贼似的脱下了外袍,也不敢真的脱光了进去洗,只敢舀了里面的热水,净一净面,梳一梳头,再用布巾蘸了热水擦一擦身上的尘垢。
洗漱完后,她把衣物叠好,又把派遣的圣旨取出,放在了柜子深处。
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辰,她左右无事,便出门转了转,和这城中百姓打听平日的生活与现下的战事。打听完一圈,她便开始写寄往京中的密信。
写了一半,先前那小兵又来敲门:“戚大人可在?梁总兵邀您前往军营赴宴,为您接风洗尘。”
“来了。”她将写了一半的信吹了吹,贴身收好,随那小兵一起出了宅子。
晌午时分,日头正盛,她眯了眯眼,考虑自己是不是也得和城中百姓一个打扮,既可避日晒,又可避风吹。
出了城,远远地便看见了军营大帐。
“戚大人。”一步入主帐,便见上首一名粗髯红面的老者笑盈盈地站了起来,“早闻京中派了戚大人前来护送兵马粮草,一路舟车劳顿,想是疲惫不堪。不成想戚大人竟如此年轻,更是风姿斐然,啊呀,年轻就是好哇!不像我们这些老头子,筋骨稍微动一动,就得躺上个两三天!”
“见过梁总兵。”戚卓容含笑拱了拱手,“梁总兵正是盛年,岂可妄自菲薄?”
“来来来,入座入座。”梁靖闻回到座位,抬了抬手,一一给她介绍了军帐中几位主将,有她见过的高佥事,也有她没见过的其他人。
戚卓容也一一客套了一番。
“戚大人初来甘州,本想以美酒佳肴招待大人,只可惜现今正是战事吃紧,军中不可随意饮酒,还望大人海涵。”梁靖闻捋了捋胡髯,道,“只好以茶代酒,敬大人一杯了。”
“梁总兵客气了。”戚卓容抿下一口茶,只觉得这茶味道古怪,又苦又涩,除了提神,没有别的任何用处。
想来也不至于为了她特意找一份劣茶,让大家一起受罪,那便只能是军中常喝的就是这种茶了。
梁靖闻瞧着她的脸色,大笑道:“大人可是喝不惯?这是漠北特有的茶,你在京中还喝不到哩!”
戚卓容问:“漠北也产茶?”
茶树娇贵得很,以这地方土质也长得出?
“自然是产的,只不过说是茶,其实也就是草叶子,随地乱长,当地人看到了就摘,味道虽苦,但提神醒脑。”梁靖闻晃着茶碗道,“这茶好就好在冷水也可泡开,将士们喝了,嘴里也有点滋味。毕竟塞外艰苦,哪来那许多热茶喝。”
戚卓容隐约觉得他在嘲讽自己从京中来,身娇体贵吃不得苦,但也不好说什么。
她垂头正欲换个话题,就听帐外有人掀帘来报:“禀总兵,梁校尉回来了。”
梁校尉?听着像是梁靖闻的哪个儿子,戚卓容不由直了直身子。
“只有梁校尉?”梁靖闻皱了皱眉,问道。
那士兵似是瑟缩了一下,道:“……只有梁校尉。”
“让人进来!”
不多时,便有一人掀了帐帘入内,二话不说,单膝一跪,硬挺挺道:“参见总兵。”
那人身姿挺拔清瘦,脸上蹭了些泥灰,却不掩其灼灼目光。
戚卓容双眼圆睁,满目惊骇,险些打翻了手边的茶碗。
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梁校尉身上,无人发现她的失态。
“你兄长呢?!”
“他不听军令,刚愎自用,强行要率人追瓦剌而去。”梁校尉道,“可前方便是喀西河,河道虽浅,却未必没有埋伏。他若是去了,那一队精锐就将尽数折在关外。”
梁总兵脸色惨白,几乎是颤抖道:“所以?”
梁校尉昂起头来:“他是卑职的下属,总兵,这是您亲自定的。既是卑职的下属,不听上级军令,就该杀。”
帐中是死一般的寂静,落针可闻。
半晌,梁靖闻才道:“他现在何处?”
“就在帐外。”
梁靖闻立时便往外走去。他这一走,剩下的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也悉数跟了出去。
于是帐中只剩下跪着的梁校尉和戚卓容二人。
梁校尉似是现在才发现帐中多了一个人,疑惑望来时,恰好与戚卓容目光相撞,也顿时一惊。
戚卓容嘴唇微微动了动,恍惚着吐出两个几不可闻的字来。
“师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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